5.

　　妈诺诺转身，垂下头。

　　“还没…”

　　舅妈换了副表情，奸诈开口。

　　“大姐，芳克死了他舅舅，现在我肚子里又有孩子，你说是不是该赔我点钱。”

　　看着舅妈算计的模样，我直火大，正要张口的时候妈一把拉住我，讨好的笑。

　　“好，都是自家人嘛，我该帮着你的，你要多少？”

　　舅妈张口。

　　“一百万。”

　　我爸的赔偿款，刚好是一百万。

　　妈愣住，没想到舅妈会要走所有的钱。

　　我甩开妈的手，大声冲他们吼。

　　“这钱，是我爸留给我和我妈的，我一分都不会给你！”

　　闻言，三人的脸色都冷了下来，舅妈更是猖狂，她站起身指着大门。

　　“那你们现在就给我滚出去，我看你俩一个死了老公一个精神病的怎么过日子！”

　　“出门就能被唾沫星子淹死。”

　　这话狠狠拿捏住了妈。

　　她最怕的就是被赶出去，闻言她流着泪摇头。

　　我扯着她往外走。

　　舅妈得意的站在沙发旁，双手抱胸，底气十足。

　　她知道妈离不开这个家。

　　突然，妈朝着舅妈跪下。

　　“别…别赶我们走，翠珍你要钱我给！我给，只求你别赶我们走，我没事，可芳还小，她不能没有家。”

　　看着妈哭泣哀求的模样。

　　我沉默了。

　　只觉悲哀。

　　妈妈，难道我们两个人的家不算家吗？

　　晚上，妈牵着我的手和我说心里话。

　　“芳，忍忍吧啊，等你嫁了人就好了，你爸死了，咱们俩孤儿寡母的，出去了可怎么活啊。”

　　“外人会欺负你，他们会打你骂你，妈护不住咱你呀，在这好歹还有你舅妈和你姥姥姥爷。”

　　妈一直以为老家以外的地方是深渊，殊不知，老家才是地狱。

　　舅舅舅妈是永不知足的吸血鬼。

　　如今死了一个最大的毒瘤，我以为妈该松口了，可她还是不愿意走。

　　宁愿忍受家庭的折磨。

　　她可能习惯了，可我还在海里浮沉。

　　妈的祈求让我想起十四岁那年，我被舅舅欺负后鼓起勇气告诉她要报警。

　　她却着急的捂住我的嘴，哽咽道。

　　“芳，别说，不能说，说了咱俩就没脸活了。”

　　一样的无力。

　　一样的悲哀。

　　这次，我还要忍吗？

　　“可是，妈。”

　　“爸的官司打了九年，工地才赔了一百万。”

　　九年啊。

　　爸在工地上班，一天要上十二个小时的班。

　　风雨不误。

　　小时候他下班很晚，所以我家的晚饭也吃的晚。

　　每天我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爸爸回家。

　　日子虽清苦，但也幸福。

　　直到有天爸爸不小心掉入混凝土里。

　　那时工程在打地基，我爸掉进混凝土，没人敢捞，也没人能捞。

　　就这样，我爸永远留在了工程里。

　　尸骨无存。

　　我和妈妈只能立衣冠冢祭拜。

　　工地老板黑心，欲草草了事。

　　妈却铁了心的要替爸讨个说法。

　　九年来的时间，她四处奔波，终于得到了工地老板的公开道歉以及。

　　一百万的赔偿款。

　　如今，她却要拱手让人。

　　接下来妈的一番话更让我心寒。

　　“这钱本就是要给你舅舅买房子的，现在给你舅妈也一样。”

　　6.

　　“不一样！”

　　我怒吼出声。

　　“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为自己考虑为我考虑？有这一百万我们娘俩去哪里不能生活的很好？为什么你偏偏扎在这个烂家里？”

　　“你知道我过的有多难受多痛苦吗？”

　　妈吓白了脸，她很少见我生气，支支吾吾。

　　“芳…妈…妈都是为了你好…”

　　我默默流泪。

　　爸的离去带走了我一半的灵魂。

　　妈太懦弱，守不住我的另一半，导致它被蚕食。

　　被谁吃掉的呢？

　　一开始是舅舅啃去大半，后面是舅妈，我妈，姥姥姥爷。

　　……

　　妈还是没能离开这个家。

　　舅妈怀孕后嘴刁，变着花样点菜。

　　我妈唯唯诺诺，尽心尽力满足她。

　　今天中午的汤不合她胃口，她直接将滚烫的汤泼到我妈身上。

　　“做什么汤，难喝死了。”

　　积压的情绪爆发，我也泼了回去。

　　“不准你碰我妈。”

　　舅妈愣了一会，而后像炮仗一样，炸了。

　　“贱人你居然敢泼我！”

　　她蹭的站起身，扬手就是一巴掌。

　　我抓住她的手腕甩了回去，恶狠狠威胁道。

　　“家里现在只有我们三个，舅妈，你说你要是像舅舅一样不小心出个意外，该怎么办呢？”

　　舅妈的火焰消了下去，见我冷冰冰的模样，她有些害怕，嘴上却不饶人。

　　“你等着！我找人来治你！”

　　她一边走一边骂，我妈立即追上去和稀泥，我担心妈受气，也追了上去。

　　不料她刚到村口就一屁股坐地上，拍着大腿哀嚎。

　　“没天理啊，健全刚死她们娘俩就欺负我啊！”

　　“我还怀着孩子呢，这丧良心的就对我又打又骂。”

　　妈蹲在一旁，不断劝着舅妈回家再说。

　　四周围了一圈人，无数目光与指指点点落到了妈的身上。

　　她忍着泪，难堪极了。

　　我看着舅妈，心一阶一阶的往下坠。

　　“舅妈，夜里和你抱在一起的男人是谁？”

　　“你肚子里的孩子真的是舅舅的吗？”

　　轻飘飘的一句话。

　　让四周的声音停了下来。

　　舅妈的表情龟裂，四周的目光也转移到了舅妈的身上。

　　她赤红着脸，眼里喷火。

　　恨不得扑过来咬我一口。

　　忽然，她指着鼻子骂我。

　　“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！不知廉耻的东西十四岁就敢爬你舅舅的床。”

　　霎那间，我和妈的脸都白了。

　　周围传来一片惊呼。

　　“哎哟，这是真事？那么不要脸。”

　　“小小年纪居然勾引舅舅…听说她还是个精神病。”

　　“这样的以后谁还敢娶回家。”

　　不，不是的。

　　我脸色煞白，身体微微颤抖。

　　根本不是这样的，明明舅妈知道真相。

　　我向妈寻求帮助，却见她惊恐的望向四周，神情绝望。

　　“妈…”

　　我正准备去安慰她。

　　不料她反手给了我一巴掌。

　　扇的我脑袋嗡嗡。

　　“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儿！”

　　霎那间，我什么也听不到了。[Koc付费卡点]

　　7.

　　周围嗡嗡声一片。

　　舅妈还在地上哀嚎，我却听不到了。

　　心脏空洞洞，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爆发。

　　我冲着地上的舅妈扑了过去。

　　“我杀了你！我要杀了你！！！”

　　舅妈被我按在身下打，一开始她还能还手，到最后只剩哀嚎。

　　依稀有两个人过来拉架，可更多的人在看热闹，更甚者磕起了瓜子。

　　场面混乱极了。

　　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。

　　等我回过神的时候，妈正给我脸上的伤擦碘伏。

　　我感到疼。

　　好疼。

　　“妈…我疼…”

　　汹涌的泪落下，我抱着妈嚎啕大哭，几乎断气。

　　我不是十四岁爬舅舅的床。

　　而是十四岁的夜里舅舅趁我妈不在家爬了我的床。

　　那段时间我要开学，妈想给我攒学费，彻夜未归。

　　我绝望的挣扎哭喊。

　　舅妈当时听见了。

　　她嫌吵，关上了我的房门。

　　隔绝了我最后一丝希望。

　　对她来说，只要舅舅不去打扰她，打扰谁都没关系。

　　可她又恨我。

　　她总是骂我不知廉耻不要脸勾引舅舅。

　　拿最肮脏的话语去伤害我。

　　后来我明白了我只是她的发泄桶，因我弱小，所以肆意欺辱我。

　　我犹豫挣扎，终于有天我鼓足勇气怀着期望将这件事告诉了妈。

　　可她只是哭，牙齿死死咬住嘴唇不发出一声呜咽。

　　一同咬碎了我的期望。

　　我扯扯她的衣袖。

　　“妈，咱报警吧，报警把他抓起来。”

　　妈哭着摇头，死死捂住我的嘴。

　　“芳，不能报警，也不能让别人知道。”

　　“让人知道了，咱娘俩都没脸活了…”

　　8.

　　如今还是人尽皆知了。

　　妈还是哭，红着眼向我道歉。

　　“芳…妈对不起你，妈当时也不知道…”

　　也不知道怎么就扇了我一巴掌。

　　或许是羞耻。

　　或许是害怕。

　　“妈，无所谓了。”

　　我打断了她，一言不发走到床边。

　　坐下，脱鞋，躺上去。

　　拿被裹紧自己。

　　妈在一旁呜咽。

　　她又在哭了。

　　我睡不着，睁着眼睛熬到了凌晨。

　　大脑一片空白，我好像什么都想了，又好像什么都没想。

　　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。

　　我愣神想了想，起床跟了上去。

　　果不其然，我看到了舅妈。

　　她鬼鬼祟祟的往墙头走。

　　而后和一个男人碰了头。

　　他是住在村西边的王刚。

　　果然是他！

　　大约一年前，我意外发现舅妈会趁舅舅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摸摸和王刚私会。

　　彼时我和舅妈还没闹的那么僵，看到就装没看到。

　　可现在，不一样了。

　　我默默举起手机对着二人拍摄。

　　舅妈今天不是还在否认自己没有奸情吗？

　　如果这个视频出现在了社交软件上，她该如何自证？

　　俩人见面就抱到一起。

　　王刚急切的亲了两口舅妈。

　　“我想死你了，今天中午怎么回事？你那侄女知道了咱俩的事？”

　　舅妈往他怀里钻了钻。

　　“别提了，我快要被那死丫头气死了。”

　　“要不是她，我早弄到他爸那一百万了。明明她妈都答应好了给我的。”

　　王刚的眼睛转了转，随后笑道。

　　“一个小丫头片子，能坏什么事？村头谢家等着娶媳妇，彩礼十八万，我看她挺合适的。”

　　闻言我浑身冰冷。

　　村头谢家只有一个儿子，那个儿子是个傻子。

　　整整大我十五岁。

　　惦记完我爸赔偿款现在又来打我的主意。

　　天底下哪里来这样好的事。

　　我看着手机屏幕，决心要报复回去。

　　俩人嘀咕了一阵，忽然，舅妈拧着眉头道。

　　“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态，你说健全的事不会被发现吧？”

　　我猛地瞪大瞳孔。

　　舅舅？

　　舅舅什么事？

　　难不成…舅舅的死和舅妈王刚有关系？

　　这个认知让我心跳加速，欲靠近些再拍时，脚下却踩住了一棵枯树枝。

　　清脆的响声在夜里格外清晰。

　　“谁？”

　　王刚立马吼道，转头看见了我。

　　“小芳！是小芳！抓住她！”

　　舅妈大喊。

　　我拔腿就跑。

　　他在后面追赶，“别跑，小兔崽子，给老子站住！”

　　我用最快速度跑回了家，将门反锁，颤抖着手打了110。

　　“喂，110吗？我要报警。”

　　“我的舅妈李芬和她的情人王刚联合杀死了我的舅舅王健全。”

　　话音刚落，门被踹开。

　　凶神恶煞的王刚追了上来，他一把扯住我的头发。

　　9.

　　“小兔崽子，你看到什么了？”

　　我胡乱挣扎着，对着他又踹又踢。

　　头皮扯的生疼，我看准时机，一脚踹在了他的下三盘。

　　王刚下意识蜷起身体，松了手。

　　我逃了出来。

　　此时，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。

　　见到王刚要打我，她一下将我护在身后。

　　像护犊子的母鸡。

　　“你干什么！大半夜跑到我们家欺负人！”

　　他怒极，一掌推开我妈。

　　妈被推倒在地，又一轱辘的爬起来挡在我面前。

　　我看着她瘦弱的身躯，湿了眼眶。

　　舅舅舅妈欺负我时，妈总会让我再忍忍。

　　可外人欺负我时，她又会像现在这样护在我面前。

　　她很矛盾，让我又爱又恨。

　　舅妈此时赶了过来，她反锁了院门。

　　想把我堵死在这。

　　我静静看着他们，而后举起手机。

　　“警察同志，听到了吗？”

　　“你居然报了警！”

　　王刚和舅妈一下扑了过来，他们一同争抢手机，索性我直接将手机扔了出去。

　　“对！我报了警！”

　　“我劝你俩赶紧逃，要不然警察来了没你好果子吃！”

　　王刚拿起手机接听，而后眼睛瞪大，狠狠将手机摔在地上，盯了我两秒，走了。

　　我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恨。

　　舅妈慌了神，颤抖着问。

　　“你…你…”

　　我直勾勾看着她。

　　“对，我报警了，快逃吧。”

　　舅妈眼泪一下涌了出来，她着急的跑回房间收拾东西。

　　妈弱弱抓住我衣袖。

　　“小芳，这怎么回事…”

　　我拍了拍她的手，轻轻说。

　　“没事。”

　　坏人要遭到惩罚了而已。

　　他们不知道，无论走到哪里，警方都会抓住他们。

　　逃跑的下场是，被定性为畏罪潜逃。

　　出警的速度很快。

　　舅妈拎着行李到门口的时候，和正进门的警察撞上了。

　　我和妈去录了口供。

　　手机被摔坏。

　　但我在报警之前就将视频发在了社交网站上。

　　视频太大，没发送出去，存在了草稿箱。

　　10.

　　录完口供后，我们遇上了闻风而来的姥姥姥爷。

　　姥姥逮着一个小警察询问。

　　“我这儿媳妇犯啥罪了啊，咋被抓进来了。”

　　“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，这万一孩子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办？”

　　小警察疑惑问道。

　　“孩子？”

　　姥姥点头。

　　“对啊，我这前段时间刚死了儿子，就盼着儿媳妇这胎能生下来…四个月了…”

　　两个警察视线交接了一下，随后小警察道。

　　“老太太，我们会查明的，请您先回去等候哈。”

　　自从看完视频后，妈有些恍惚。

　　走到家后，她神色迷茫的问。

　　“芳，你舅妈她…她要把你卖给谢傻子？”

　　我叹了一口气，点头。

　　妈一直对舅舅舅妈很忍让，可这次，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。

　　她眼眶通红，拳头紧紧攥着，像是随时准备拼命。

　　“我对她那么好！我对她那么好！我什么也不求就只求她们夫妻俩多帮帮我的芳！”

　　“我的孩子可怜，从小没了爸，我只希望他们俩能多照顾照顾你！可我没想到她…她…”

　　“她居然那么狠毒啊！！要把我女儿嫁到傻子家！”

　　妈哭倒在一边，语气满是不甘。

　　哭完后，她擦干净了眼泪，恢复了理智。

　　我看着面无表情的妈，总感觉哪里变了却又说不上来。

　　11.

　　王刚逃的很快。

　　警方抓了一个星期还没有抓到。

　　由于证据不足，舅妈被放了回来。

　　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。

　　她没有怀孕。

　　都是骗我妈和姥姥姥爷的。

　　再加上姥姥姥爷也知晓了舅妈进警察局的真实原因。

　　舅妈一回家，姥姥姥爷就将她赶出家门。

　　我拿着她的行李一件一件往外丢。

　　昂头挺胸的站在门前与她对视，就像前段时间她将我赶出家门一般。

　　心底升起隐秘的快感。

　　一个星期的监狱，舅妈消瘦憔悴了许多，她头发乱糟糟，眼里满是红血丝。

　　那双眼愤恨的盯着我。

　　“孙芳，你不要太得意，你真的以为你能把我赶出去吗？”

　　我嘲讽的笑。

　　“舅妈，不是我赶走你，而是你从来不给我和我妈活路，逼的我们如此。”

　　她直勾勾盯着我。

　　几分钟后，她离开了。

　　行李一件也没要。

　　我回过头去找妈，紧张又期待的问。

　　“妈，要开学了，和我一起去上学吧。”

　　她抬起头，看了我好久。

　　而后答应了。

　　“以后呀，你在哪妈就在哪儿。”

　　我高兴的抱住她，嘴角掩不住的笑。

　　从前我喊她去过无数次，每次都以她要照顾舅舅舅妈为理由拒绝。

　　晚饭妈做了一桌好饭菜，并向姥姥姥爷提及要陪我去上学一事。

　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刚开口，就被姥爷拒绝了。

　　“你陪芳上学，我和你妈怎么办？”

　　饭桌上的气氛冷了下来。

　　妈沉默着打了碗汤，递给我。

　　就在这时，姥爷又开口。

　　“有媒人上门给芳说了门亲事，我已经同意了，住的也近，方便你回来照顾我和你妈。”

　　我愣住，而后掀了桌子。

　　“你凭什么给我说亲？凭什么做我的主？”

　　姥爷一拍桌子。

　　“就凭我是你姥爷！”

　　我震惊到说不出话，眼泪蓄满眼眶。

　　姥姥放下碗筷。

　　“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，名声又那么差，以后谁还要你？”

　　“有人提亲就不错了，彩礼十八万呢…”

　　十八万？

　　忽然我想起王刚和舅妈说的那人。

　　所以…姥姥姥爷也为了十八万的彩礼要把我嫁给大我十五岁的傻子？

　　“爸，你说的是村头那家傻子吗？”

　　妈直勾勾的盯着姥爷。

　　从她的眼睛里，我看出了怒火。

　　姥爷敲了敲烟枪，点头。

　　“以小芳这个名声，谁还敢要她啊，也是人家大方才来提亲。”

　　妈没说话，沉默着。

　　“我知道了。”

　　12.

　　晚上，我呆呆的坐在床上。

　　妈急哄哄的走进来，翻箱倒柜，替我收拾行李。

　　她一边收拾一边道。

　　“快，芳，快逃，妈要护不住你了。”

　　话毕，她走到床脚拿出她的嫁妆盒子，从里面拿出一张卡。

　　“芳，你爸的赔款早下来了，在这里，你拿着走，走的远远的，永远不要回来！”

　　“快走，妈送你走。”

　　我说不出话。

　　呆愣愣的看着她。

　　这个我认为迂腐封建的女人，为了我，离经叛道了一次。

　　她拽着我走的很急，生怕我被留下来。

　　没想到刚出门，我们就碰到了舅妈和谢家人。

　　谢爸站在一旁抽旱烟，看到我们他缓缓吐出一口烟圈。

　　“你姥爷收了彩礼，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家的媳妇了，过来。”

　　一旁的谢傻子留着哈喇子拍手。

　　“媳妇！娶媳妇！要媳妇！”

　　我握住我妈的手，坚定摇头。

　　“我不。”

　　谢爸冷哼一声，舅妈得意洋洋的开口。

　　“孙芳，你不是口口声声要脱离这个家吗？我看你这下插了翅膀往哪儿飞！”

　　他们围了上来，我带着妈后退。

　　让我意外的是，她虽红了眼眶，却一滴眼泪都没掉。

　　妈死死盯着舅妈，从她的眼睛里，我看到了清晰的恨。

　　我恍惚了一瞬。

　　上一次见她这副坚定模样，是她为爸讨说法的时候。

　　“抓住她！”

　　谢爸一声令下，他身边的人立刻靠近。

　　妈立即挡了上来，护在我前面。

　　“我看谁敢动我女儿。”

　　人群压近，她一个弱女子的话构不成威胁。

　　忽然，她捏着拳头，一下朝谢爸扑了过去。

　　“姓谢的，我跟你拼了！”

　　谢爸被扑倒在地，妈又抓又打，战斗力极强。

　　我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。

　　从前她只会叫我忍一忍。

　　原来，人被逼到绝境，是会反抗的。

　　“别动！警察！”

　　13.

　　警察来的时候，妈还在抓打。

　　我连忙上前拦住，怕她不小心也给警察打了。

　　知晓我们安全后，妈又抱着我痛哭一场。

　　我抱着她任由她哭，不觉得烦。

　　终于，我们终于要逃离这个家了！

　　在姥爷说要把我嫁出去时，我就打了报警电话。

　　我不挣扎，是因为我相信警察一定会来救我。

　　这场闹剧，以谢爸和我妈进监狱为结局。

　　罪名是，互殴。

　　此外警方还带回来一个好消息。

　　王刚。

　　抓住了。

　　并且全招了。

　　他和舅妈一起杀害了舅舅。

　　初六那天，舅舅出门喝酒。

　　前脚刚走，舅妈就和王刚私会。

　　等舅舅回来时，王刚还和舅妈在一起。

　　恰好被舅舅抓个正着。

　　舅舅本就喝了酒，看到这一幕更是暴怒，直接抄起板凳当武器。

　　王刚和舅妈被打的四处逃窜。

　　推攘间舅舅拿了把刀，说要捅死他们俩。

　　王刚害怕，捡起他丢下的凳子朝舅舅脑袋上砸去。

　　舅舅一下被砸晕。

　　此时他还没有死亡。

　　舅妈害怕舅舅酒醒后打她，于是俩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。

　　将舅舅丢到了冰天雪地。

　　舅舅是被冻死的。

　　最终，舅妈判了三年，王刚十年。

　　14.

　　妈在我学校旁租了个房子，一边打工，一边照顾我。

　　抛开破烂的家，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我身上和工作。

　　白天，她上班。

　　晚上就在我学校门口卖针织品等着我放学。

　　夏天炎热，我看着笑容满面的妈，认真夸道。

　　“妈，你变好看了。”

　　她一怔，感慨道。

　　“你爸死后，好久都没有人夸过我好看了。”

　　我挽上她的手。

　　“以后会一直好看的。”

　　…

　　时间飞逝。

　　我考上了A市的大学。

　　妈跟着我一起来到A市，并且我们在这边买了一套房，有了一个家。

　　大二那年，我回高中办事。

　　意外在街头看到一对奇怪的夫妇。

　　前面是一个肥头大耳流口水的胖子，模样看着不机灵。

　　他手上有根绳子，绳子的另一端，系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。

　　女人肚子高高挺起，似是怀孕了。

　　我仔细看她良久。

　　总觉得有些眼熟。

　　我拍了拍妈的手，示意她看。

　　她抬眼望去，眼里毫无波澜。

　　“那是你舅妈。”

　　闻言，我有些惊讶。

　　如今她那么惨么？

　　“芳还不知道你舅妈的事吧。”

　　我摇了摇头。

　　逃离那个家后，我将那里的一切记忆都抛之脑后，根本不愿意再想起。

　　从我妈口中我得知。

　　在我和妈逃走后。

　　姥姥姥爷知道了自己没有孩子养老。

　　于是他死捏着谢家给的彩礼不松手。

　　谢家上门要钱，而姥爷不给钱，却愿意把舅妈许配给谢傻子。

　　谢家要不到钱，无奈之下答应了。

　　出狱后，谢家就把舅妈接走了。

　　舅妈本不愿意，可她娘家知晓她坐牢后直接抛弃了她，只得从命。

　　看着她现在的模样。

　　我心底腾起暗爽。

　　看吧，恶人终会有恶报的。

　　办理完最后一点事，我和妈回了A市，再没回到这个地方。

　　期间姥姥姥爷打过电话，说自己生病了，要妈回去伺候。

　　妈沉默着，一句话没说。

　　挂断了电话。

　　显然是要和他们断绝关系。

　　我知晓她心软，凑上去安抚她。

　　她抱着我。

　　“芳，自从你爸死后，妈就在害怕，怕照顾不好你。”

　　“那时我一个女人，带着孩子打拼处处不合适，有年我差点把你弄丢了，找到你的时候，你都已经被别人收养了。”

　　“你舅舅给我打电话，说让我们回去，他保证把孩子给我看的好好的。”

　　“我就回去了。”

　　“却没想到…”

　　说到这，妈有些哽咽。

　　我拍了拍她。

　　“妈，已经过去了。”

　　接下来，该往前走了。

　　前路璀璨，亦漫漫。

　　完.